5月10日，中歐班列滿載集裝箱準備從中哈（連云港）物流合作基地駛出。視覺中國 供圖

● 毛若冰

5月5日~10日，習近平主席受邀對法國、匈牙利、塞爾維亞進行國事訪問，是今年首次外訪，也是時隔5年再度訪歐，受到3個國家超高規(guī)格接待，取得了豐碩成果。此行彰顯了全球地緣變局下中歐關系的強勁韌性和戰(zhàn)略空間，“變競為合”將成為未來中歐重點著力方向。

提升與歐洲重點國家雙邊關系的戰(zhàn)略層級

中法關系方面，加強全球事務協作，挖掘互利合作潛力。今年正值中法建交60周年，兩國領導人圍繞中東局勢、人工智能和全球治理、加強生物多樣性與海洋合作等議題簽署了4個聯合聲明，并在綠色發(fā)展和生態(tài)轉型、環(huán)保、航空、農業(yè)、標準化合作等領域達成18項合作協議。中法呼吁在巴黎奧運會期間全球?；鹦輵?zhàn)，同意加強人工智能的全球治理，通過包容性對話降低相關風險，提高發(fā)展中國家的人工智能水平。中方表示，希望法國向中國出口更多高技術、高附加值產品，拓展綠色能源、智能制造、生物醫(yī)藥、人工智能等新興領域合作范圍。法方表示，希望同中方進一步密切雙邊經濟關系和多邊戰(zhàn)略協作關系，將對中國保持市場開放，不會針對中國企業(yè)搞歧視性政策，歡迎更多高技術企業(yè)赴法投資合作。值得一提的是，法國總統馬克龍不僅安排了最高規(guī)格的接待儀式，而且特別安排了深度小范圍會談，體現了法國對中國的高度重視。

中匈關系方面，雙邊關系提質升級，加強發(fā)展戰(zhàn)略對接。中匈視彼此為優(yōu)先合作伙伴，宣布將兩國關系提升為“新時代全天候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加強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和匈方“向東開放”政策對接，有序推進清潔能源、人工智能、移動通信、核能與核技術等領域合作，深化數字經濟、綠色發(fā)展合作，積極推進匈塞鐵路匈牙利段項目建設，進一步深化中歐陸?？炀€通關便利化合作。雙方鼓勵兩國金融機構為貿易投資合作提供融資支持，繼續(xù)合作發(fā)行綠色主權熊貓債。中方將鼓勵中國企業(yè)赴匈投資，支持中國金融機構在匈牙利設立分支機構。匈方歡迎中國企業(yè)赴匈投資，承諾提供良好的投資經營環(huán)境。

中塞關系方面，升級兩國關系，深化全方位合作。兩國宣布深化和提升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構建新時代中塞命運共同體，將以共建“一帶一路”進入高質量發(fā)展新階段為契機，落實中塞自由貿易協定，加強交通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清潔能源、產業(yè)投資、農業(yè)、經貿合作區(qū)等領域的務實合作，擴大利用中歐班列，商定因地制宜共同發(fā)展新質生產力，積極促進技術轉移、聯合研究、共建科研平臺等方面取得更多務實成果，支持塞爾維亞人民幣清算行盡快開業(yè)。

中歐加強經貿能源合作有戰(zhàn)略意義

國際格局層面，中歐拓展戰(zhàn)略運籌空間，共同應對國際形勢劇烈變化。

我國可對沖美歐同盟強化風險。在地緣沖突下，歐盟加強與美國的政策聯動，不斷出臺針對我國的不利措施，而法國、匈牙利、塞爾維亞對華關系較友好，以尋求獨立自主著稱，是可以積極爭取的重要對象。法國作為歐洲大陸的領頭羊，在歐盟享有較高話語權，并與中國同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和G20成員國；總理歐爾班治下的匈牙利內外政策較為“特立獨行”，將在下半年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塞爾維亞所處的巴爾干半島扼守進出歐洲的交通咽喉，有著重要的地緣政治經濟價值。因此，我國加強與重點歐洲國家的合作，有助于增加歐盟對華政策制定過程中的積極因素。

法國可增強政策自主性。法國希望通過扮演東西方的橋梁紐帶彰顯戰(zhàn)略價值，向中國突出其特殊作用，拓寬與發(fā)展中國家的合作空間，成為歐洲戰(zhàn)略自主的領導者，并借此鞏固世界大國的地位。

合作應對國際形勢動蕩。歐洲議會選舉將在6月舉行，馬克龍希望借助對華合作穩(wěn)固其所在政黨在法國和歐盟的地位。同時，美國大選前景不明，雙方需提前布局，以管控國際形勢動蕩風險。

經貿合作層面，歐洲對華經貿合作需求上升，“變競為合”將是中歐關系的重點。

歐洲逐漸意識到對華經濟脫鉤并不現實。當前歐洲經濟持續(xù)低迷，工業(yè)競爭力嚴重下滑。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最新預測，2024年歐元區(qū)GDP將增長0.8%（較1月預測下調0.1個百分點），2025年將增長1.5%（下調0.2個百分點），其中法國未來兩年GDP將分別增長0.7%和1.4%。因此，如何吸引來自中國的投資、穩(wěn)固在華市場成為歐洲經濟復蘇的重要因素。馬克龍接受法國媒體采訪時表示，不建議與中國保持距離，“我們需要中國人”。據《華爾街日報》消息，由于擔心強化投資審查可能削弱經濟復蘇勢頭，德國可能弱化或擱置擬議的《外國投資審查法》。

歐洲多國歡迎中國企業(yè)投資。法國財政部部長勒梅爾表示，法國歡迎所有工業(yè)項目，歡迎比亞迪在法國投資建廠。中匈兩國共同認為，匈牙利具備成為“東西方經濟和技術交匯地的優(yōu)勢條件”，匈牙利對引進中國投資比較積極。塞爾維亞希望圍繞發(fā)展新質生產力促進投資合作，建設高科技產業(yè)合作項目。

中歐需以合作緩和競爭矛盾。隨著中歐高端制造業(yè)競爭矛盾上升，如何加強對歐洲的利益捆綁、推動利益共享、深化產業(yè)鏈融合，將是未來一段時期我國對歐洲戰(zhàn)略的重點考量。

能源合作層面，中歐能源合作仍有提質增效空間，綠色清潔轉型具備合作潛力。

中歐能源合作不斷擴充內涵。中國石化董事長馬永生出訪法國，同道達爾能源簽署了戰(zhàn)略合作框架協議，將共同挖掘油氣勘探開發(fā)、天然氣和液化天然氣（LNG）、煉油化工、工程貿易及新能源等全產業(yè)鏈的合作機會，以及可持續(xù)航空燃料，綠氫，碳捕集、利用與封存（CCUS）等低碳能源領域的合作機會。近年來，歐洲能源轉型提速，在綠色新政的壓力下，歐洲化工公司淘汰落后產能、開發(fā)清潔技術、布局新能源，轉向生產高附加值化學品，目前歐洲在特種化學品、消費化學品等高端材料方面擁有全球領先地位，而我國在特種工程塑料、高端紡織表面活性劑、部分特種聚合物等領域高度依賴進口，將為中歐高端技術合作提供可能。

中法綠色合作潛力巨大。中法企業(yè)圍繞新能源合作簽署了多項協議，如中核集團與法國電力公司升級合作關系，聯合發(fā)布《核能支持低碳發(fā)展前瞻性研究》白皮書。萬幫數字能源與法國施耐德電氣公司組建合資新能源公司，將共同開拓歐洲新能源市場，并就歐洲充電、儲能等相關業(yè)務簽署框架協議。遠景科技與法國蘇伊士集團簽署合作項目協議，將在鋰電池回收、綠色能源與碳管理數字平臺等領域開展合作；與法孚集團將在歐洲開發(fā)風電、綠氫、綠氨等新能源項目。考慮到法國以核能為主體的能源體系，且在風光發(fā)電、氫能發(fā)展方面較積極，中法在核能、氫能、可再生能源、能效等領域有較大合作空間。

中歐推進綠色產業(yè)鏈合作。當前中國電動汽車企業(yè)正加快出海步伐。2023年12月，比亞迪宣布在匈牙利建新能源乘用車生產基地，成為中國電動汽車企業(yè)在歐盟的首個汽車工廠，預計3年內建成投運。意大利工業(yè)部部長烏爾索表示，正與比亞迪、奇瑞和長城汽車談判，希望至少吸引一家中國車企投資設廠。這也反映出部分歐洲國家希望通過本地化生產引進中國新能源汽車先進技術，在新能源汽車崛起的時代浪潮下掌握主動權。

積極挖掘能源合作潛力

系統謀劃投資歐洲布局，增強國際競爭合力。建議中國能源公司從傳統能源與新能源領域對歐洲整體合作優(yōu)勢和需求出發(fā)，系統謀劃投資、貿易、工程、技術等方面的合作機會，增強對歐洲的利益捆綁，突出我方優(yōu)勢，避免惡性競爭，放大競爭合力。針對電動汽車領域，由于匈牙利作為歐盟成員國可低門檻進入歐盟市場，塞爾維亞擁有豐富的鋰礦資源，兩國相鄰且關系友好，建議以匈牙利電動汽車本地制造為示范，加強與匈牙利和塞爾維亞的新能源項目的協同合作，探索在法國、意大利等國家建設車廠的可行性，逐步在歐洲打造鋰電池研發(fā)生產、經銷商網絡、零部件供應等配套體系，增強中國企業(yè)新能源投資產業(yè)鏈供應鏈的協同效應。

挖掘中法能源合作潛力，加強第三方市場合作。針對油氣勘探開發(fā)、煉油化工等傳統領域，中國能源企業(yè)應與道達爾能源等法國公司圍繞可持續(xù)航空燃料、LNG等增加項目合作機會?？紤]到法國在非洲、東南亞、南太平洋擁有影響力，建議在以上地區(qū)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加強全球戰(zhàn)略協作。

加強新能源技術合作，探索打造中歐示范項目。針對新能源領域，在核能、氫能、可再生能源、能效等方面，中國能源企業(yè)應增加與法國等歐洲重點國家的技術合作交流，探索建立各種形式的創(chuàng)新聯合體，在CCUS、綠氫等前沿領域加強聯合攻關，完善技術儲備，探索打造具有示范效應的典型項目。

（作者單位：中國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

評論：推動中法能源合作再升級 書寫全球能源治理新篇章

● 羅佐縣

法國是歐洲能源消費大國，年能源消費量約為兩億噸油當量。法國能源消費結構特殊，油氣煤等化石能源消費占一次能源消費比重為53.7%，其中石油34.7%、天然氣16.5%、煤炭2.5%，低于歐洲整體平均水平。這是因為核能在法國能源消費結構中占重要地位，占比接近石油，達到31.6%，水電和可再生能源占比則分別為5%和9.7%。近年來，歐洲大面積出現能源短缺狀況后，法國在能源保供問題上也不同程度向傳統道路和既定優(yōu)勢能源產業(yè)回歸，集中表現為“以核為貴”，對核電的重視程度提升，但全球范圍內核電發(fā)展與否一直存在爭議。

目前，中國已成為法國在歐盟外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兩國經濟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強大共生關系。繼去年法國總統馬克龍訪華后，今年兩國元首再次會晤，將推動中法互利合作邁上新臺階。而能源作為雙方共同關心的話題，是合作的重要切入點。高質量發(fā)展離不開合作，新形勢下中法能源合作空間廣闊。

法國重視核能是歷史、政治、經濟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具有必然性。21世紀初，核電就已占法國總發(fā)電量的70%以上，法國也因此成為世界上核電量最多的國家。法國核電不僅自用，而且大量出口。

但目前看來，法國發(fā)展核電并非完全不受制約。雖然法國擁有全球領先的核能技術，但核能發(fā)展不得不依賴鈾礦供應。目前法國鈾礦供應主要來自尼日爾和加蓬，一旦出現變化，不排除法國核電也會受到影響的可能。法國可再生能源電力占比較低，很大程度上源于核電基數太大。出于能源安全的考慮，可再生能源在法國的發(fā)展應該有一定的空間。法國本土化石能源和鈾礦資源有限，而尋求能源獨立自主一直是法國的傳統，因此可再生能源在法國更受重視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馬克龍曾表示，為保障能源獨立和電力供應，特別是2050年實現碳中和目標，法國將恢復核反應堆建設，并繼續(xù)發(fā)展可再生能源，核能是脫碳和能源政策的核心。中法能源合作源遠流長，尤其是核能合作堪稱典范，已延續(xù)40多年，中法能源部門多年來一直保持高效對話與合作機制，未來還可以進一步鞏固核能合作基礎，推動技術、人才等資源優(yōu)勢互補，共同為世界核電發(fā)展做出貢獻。

道達爾能源在跨國油氣經營方面有“智多星”的美譽，主要是因為法國油氣資源相對匱乏，使該公司與美洲背景的?？松梨凇⒀┓瘕埐煌?，經營只有海外出擊的“華山一條路”可走。本土資源稟賦不足使得道達爾能源在對外經營方面更靈活，通過分析歷年來經營理念的變化，可以明顯感受到其戰(zhàn)略和經營策略的前瞻性意識，如修改公司標識和名稱，轉型為綜合型能源公司?；诖耍袊氖凸緦⑴c道達爾能源的合作貫穿于海外經營和本土油氣資源開發(fā)應該大有可為。

中國與法國的能源合作是全方位的。去年馬克龍訪華期間，中法幾十家企業(yè)簽署了多項合作協議，能源合作不僅包括油氣、核能等傳統能源，而且延伸到太陽能發(fā)電、海上風電、氫能等新能源。今年雙方元首會晤再次為兩國能源合作鋪平了道路、拓展了空間。從發(fā)展趨勢看，中法在新能源領域的合作是值得挖掘的重中之重。經過多年積累與發(fā)展，中國在新能源發(fā)電裝機容量和發(fā)電量方面已建立起全球領先優(yōu)勢，新能源制造業(yè)產業(yè)鏈齊全、技術先進、成本低廉，為全球發(fā)展新能源提供了利好。世界經濟發(fā)展歷程表明，分工、交換和貿易是推動經濟前行的動力，國家之間擁有各自的絕對優(yōu)勢和比較優(yōu)勢，將各自優(yōu)勢發(fā)揮出來可以互惠互利，也有利于世界范圍內先進生產力的形成。

中國是世界分工的重要一極，是世界發(fā)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歐美國家雖與中國有競爭和沖突，但并未尋求與中國的脫鉤斷鏈。法國的問題是核能發(fā)展力度較大，可再生能源占比相對較小，并因此與歐盟部分成員國有矛盾。歐盟認為，法國應加大可再生能源發(fā)展力度。中國在新能源制造業(yè)、風光等新能源產業(yè)運營方面有顯著優(yōu)勢，可與法國實現優(yōu)勢互補，助力其提升新能源在能源消費中的占比，進一步改善能源結構，與歐盟的整體要求更匹配。兩國能源領域應緊抓元首會晤取得共識的機遇，加快推進新能源合作，打造精品工程，創(chuàng)建示范效應，以消除歐美部分國家對中國新能源產能“過?！钡恼`解。

在當前世界經濟增長動能出現恢復勢頭但又面臨重重挑戰(zhàn)的形勢下，中法同為經濟大國和能源消費生產大國，可將能源合作打造成促進增長、推動能源革命和實現碳中和的持久動力。中法兩國企業(yè)有條件將新能源電力、油氣領域的合作樹立成典范，為豐富全球能源治理內涵書寫新篇章。

（作者單位：中國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