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老屋快30年了,最近每次跟老媽通電話時,老媽總是嘮叨“老屋的房子還空著呢,一年2000塊錢都租不出去了?!?/span>
老屋是在中原北方一個小縣城,當(dāng)年,爸爸工作的單位要交3000元才能分配到這么一個小院,那時候爸媽兩個人的月工資加起來不滿百元,還要養(yǎng)四個上學(xué)的孩子,接濟雙方的父母,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根本拿不出那么大一筆錢,所以后來媽媽托老鄉(xiāng)的關(guān)系花400元買了縣城的地皮,自己買建材,找施工隊蓋起來了四間堂屋的小院子。
老屋承載了春夏秋冬我們一家老小喜怒哀樂的生活,有相親相愛的喜悅,有父母的爭吵,有兄妹的打鬧,有過節(jié)的喜慶,還有冬天的雪人和夏天的蚊蠅。姐姐在有限的小院里養(yǎng)過很多花,媽媽養(yǎng)過幾只雞,哥哥還養(yǎng)過一只叫“豆豆”的土狗。在不算寬敞的院子里,有一口圓潤的大水缸,因為那時的自來水管經(jīng)常停水,放學(xué)后我們要用三輪車帶著塑料桶去附近的縣委大院拉水,再倒進大水缸中備用,一趟又一趟,那時的我們雖然辛苦勞累,但是大家在一起做一件事,就會很開心。
小院的夏天最美,花花草草生機盎然,陽光透過梧桐樹葉斑駁地照下來。晚上太熱睡不著,就在院子里納涼,聽爸媽講她們小時候沒吃沒喝的窮苦日子。夏天在院子里用大盆曬熱水洗澡,蚊子咬得睡不著,爸媽給每個床支一個蚊帳。冬天沒有暖氣,爸媽給我們睡的屋放了一個小煤爐取暖,有一年還差點煤氣中毒了,從此以后再也不敢點煤爐時緊閉門窗了。
那個時候小,當(dāng)時也不覺得苦,家家條件都如此,比起農(nóng)村的親戚,能在縣城安家落戶上學(xué)已經(jīng)很讓人羨慕了。
在老屋度過的那些年少時光,在我剛離開老屋后的那幾年,常常會在秋日的午后,不經(jīng)意地浮現(xiàn)。那時,老屋是在夢里,爸爸彎著腰活煤壓煤球,姐姐在搗弄她心愛的花草,老媽則在廚房做飯,我和豆豆則在院子里玩耍,迎門墻前的雞冠花和指甲花開得如火如荼……場景那么清晰,心情那么愉快,笑聲那么真切,真切得不像是夢。
記憶中,老屋門前還種著一棵香椿樹,每年春天發(fā)芽季節(jié),老媽會把香椿芽擰下來,給我們炒雞蛋吃,真香啊。姐姐參加工作后,用第一個月的工資買了一個傻瓜相機,裝樂凱膠卷的那種,一卷最多照36張,上初中后的照片大都在這個院子里照的,懷里抱著二哥上技?;?0塊錢買的吉他,扎著大馬尾,剪著西瓜皮頭發(fā)的我,以及身后的堂屋和棗紅色的油漆木門。后來,隨著哥哥結(jié)婚搬走、姐姐出嫁、我中專畢業(yè)后到油田參加工作,自此后,就很少再回到老屋。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父親母親,再后來我也結(jié)婚成家生子,母親也搬來油田與我一起生活,院子只剩下還沒到退休年齡的父親。
父親是撤離老屋的最后一個人,他起初頗為留戀,老屋有太多關(guān)于一家人的記憶,可他老了,扛不住歲月和疾病的“敲打”,再不舍,父親還是含淚離開,搬進了我們在縣城新小區(qū)為他和母親買的新房。
曾經(jīng),在院子里一同長大的兄弟姐妹像蒲公英一樣各自遠離各自安家,曾經(jīng),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慢慢人去屋空。
我們離開了,就沒有人好好愛惜和打理的老屋也很快就老了。
老屋的附近有一所鎮(zhèn)上的初中,前些年,老媽不舍房子空著,總是讓我打好出租廣告,她拿去貼在學(xué)校門口,總能把房子租給那些帶著孩子來縣城打工的人。然而現(xiàn)在,隨著周邊小區(qū)和商品樓的興起,周邊的鄰居們要么搬走了,要么翻蓋起了二層或三層的小樓,只有我家的老屋仍是30年前的陳設(shè)。
我們兄妹商量著把老屋賣了,可老媽舍不得,那院子里的一磚一瓦都是她和老爸辛苦積攢的。我們明白老媽的感受,所以我們也尊重老媽堅決不賣的決定。老屋今猶在,父母也健在,雖然不常想起,但卻一直在心底。(李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