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茂名石化 李岳春
小時候年關,應該是從父親從床頭架上的木箱里取出一個藏錢的小盒子算起的。
當年的老式床,我們叫眠床,靠眠床里邊一側一般都有用一兩塊木板做的架子,上面可以擺放箱子或被子等東西。那時我家眠床架子上就擺有一個木箱和一個藤箱(也叫“結箆”)等物件,木箱主要用來存放父親的比較好的衣物和家里比較貴重的東西,也是家里唯一個上鎖的箱子,相當于現在的保險箱。
父親取出錢盒子后,就會坐在床中央小心翼翼地算錢,記得當年我也經常會坐在一邊看父親數錢的。父親把錢按面值分開,有壹分、貳分、伍分;有壹角、貳角、伍角;還有壹元、貳元、伍元和10元,當年的錢沒有現在的二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面值,而面值為分的都是硬幣。記憶中父親每年清點的錢總數,一般在二十多元到四十多元之間。
我喜歡看父親數錢,其實是有目的的,一是可以大致掂量一下這個過年的肥瘦;二是有時父親能把錢的尾數三兩分錢給我買糖果,那就是更美的事了。
父親在算錢的時候,也會順便預計一下還能從生產隊拿到多少一年中賺下的工分錢。當時我們家一般到年底還能從生產隊拿到二三十元錢的,這應該算是比較好的了。這時候父親也會和母親議論一下鄰居,說某某還在生產隊超支了多少錢。超支錢就是說在生產隊的錢是負數,過年沒錢就得再超支,如果超支太多生產隊也會不給的,那就只能找親戚借了。
我家一年能有盈余的錢,很大原因應該得益于母親的持家有道。譬如在吃方面,母親一般都能安排到能吃的相對不錯而又不浪費,譬如當年一年當中的很多時候都是吃稀飯的,有時也有玉米、花生和質量較好比較好吃的地瓜什么的,這時母親就能統(tǒng)籌的很好,確保每頓飯能搭配吃一些其他東西。而上面說到的超支的鄰居,其實他們一家收入不比我們家少,但他們在有錢的時候往往三兩下就把錢花完,有好吃的東西也往往三兩下就全弄來吃,吃到撐為止,我們老家把這種吃法叫“嗷鬧吃”。
父親在算完錢盒子里的錢及預計能從生產隊分到的錢目后,過年的開支及往后日子的一些開支計劃也就心中有數了。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也就在過年前的三四天,父親就會再把家里養(yǎng)的鵝或鴨拿一兩只去市場買。當年多數人家家里都會養(yǎng)幾只鵝或鴨的,除了逢年過節(jié)時自家可以殺一兩只來拜祖,剩余的就會拿去賣錢了。實際上,當年的家庭除非特別困難,不然逢年過節(jié)都會殺只鴨或鵝來拜祖的,與其說是拜祭需要,當年饑腸轆轆的活人們其實更是需要。
過年當天一大早,父親就會再把自留地種的蔬菜拿到市場賣。這樣,一年能有的收入就基本可以算盡了。
當然,父親到市場賣鵝賣菜的同時,也會購買一些年貨回來。但最大的年貨主要還是在過年那天早上賣菜之后買些豬肉和魚回來,其他大部分的年貨主要還是由母親親手制作的。
在潮汕地區(qū),逢年過節(jié),家庭主婦就會做一些粿,粿的品種會依照不同節(jié)日有所不同,但過年時做的粿品種相對會比較多。粿一般有白粿、紅粿(也叫紅殼桃)、烏粿(就是艾粿),還有面包、甜粿、糕粿、糯米糍等等,這些粿拜祭之后,往往可以吃到接近元宵節(jié),那時沒有冰箱,期間的保鮮辦法就是每隔一兩天炊蒸一下,有時也會有出現發(fā)霉的情況,但通常都是簡單處理之后照樣食用。
記得讀高中時有一位化學老師是這樣調侃年關的:一個老漢一大早眼屎流流(意思還沒洗臉),手里提著一塊豬肉(意思到市場買回了一塊豬肉),路上逢熟人就笑瞇瞇地說“來給我請!”(這是潮汕人的客套話,辦喜事或有好吃的東西,遇到熟人都會這么說,也反映了當事人特別高興的意思。)
如今,對于年關已逐漸淡化了,因為一年到頭日子過得比以前過年時都好。